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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留下的三件宝

□ 郭志江

 

    不知不觉中我已步入知天命的年龄,父亲离世也整整22年。

    我从小随下放农村的母亲在姥姥家落户。童年时代,虽说物质匮乏,吃穿都成问题,但乐趣也挺多。除了可以毫无管束地疯玩儿外,再就是从来没有饿着过,还经常能吃上一些在农村很少见的点心。在峰峰煤矿工作的父亲,每到月末回家,手里总是拎着个大大的帆布提袋,里面装满了面包、蛋糕、水果糖、香蕉等吃食。那时候,哥哥比我大几岁,弟弟还没有出生,好东西都尽着我吃。我从小身体就壮,跟吃得好应该有很大关系。母亲整天思谋着攒钱盖房子,每次见父亲买这么多吃食就唠叨,嫌父亲不会过日子。父亲一般不吭声,私下却悄悄跟我们说,挣钱连吃都舍不得,那挣钱还有啥用。

    在我们哥仨中,兄长和弟弟都很听话,也很安分。我除了调皮、贪玩儿外,还常在外惹事儿,惹得母亲隔三差五对我动“家法”。父亲对孩子们谈不上溺爱,却从不打骂,甚至连大声呵斥都不曾有过。哥仨当中,唯一挨过父亲揍的就是我,而且是仅有的一次。我10来岁时玩水玩过了头,惹恼了从来不发火的父亲,让父亲结结实实给揍过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却让我牢记在心里,从此在他跟前不敢造次。大概是父亲那一巴掌的原因吧,父亲的一言一行对我影响至深,渗透到骨子里,甚至影响到我性格养成。

    父亲是个豁达之人。凡事总是向好的一面想,看人也是这样。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每天都乐呵呵的,几乎没有什么发愁的事儿,也没见他跟谁闹过矛盾、吵过架,甚至没见他求过人。每当母亲向父亲抱怨我爱惹事、不让人省心的时候,父亲总是说,或许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后才会有出息,调皮也需要动脑筋呀。

    记得弟弟出生前,母亲带着我住在矿区招待所。那时候,招待所是不允许矿工家属生孩子的。有些门路的矿工都在矿上找了房子,招待所长几乎每天都上门催父亲赶紧找房子。眼看着预产期临近,母亲每天愁眉不展。父亲下班后就领着我一边找房子,一边溜达着玩儿,丝毫看不出他着急。结果,弟弟就出生在招待所。所长找到父亲说,“郭师傅,真算是服了你,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沉得住气的人。”父亲也笑着说,“我就知道所长不会让工人阶级的后代生在马路上。”

    父亲虽别无他长,但活得实实在在。许多年后我才知道,父亲原本不是煤矿井下工人。他一直在矿务局文工团当电工,有时也会客串戏中跑龙套的小角色。后来,因为我们哥仨都很小,爷爷生病,80多岁的太奶奶患老年痴呆症,还有三爷爷一家也需要他接济,在文工团当电工的微薄收入很难支撑这么一大家人的用项。父亲主动要求到煤矿井下当电工,工资虽一下子高出不少,但从此就在矿井下工作,一直到他去世。后来,兄长和我相继参加工作,家境好转后,兄长调到煤矿井上搞宣传,父亲身为八级电工,完全有理由要求调到煤矿井上工作。家人都鼓动他调到井上,他却说,“过几年就该退休了,不来回折腾了。再说了,井下不还能多挣点钱么。”

    有一次,父亲所在的工区出了一次小事故,矿上追责下来,身为工长的他难脱干系。矿上的处理意见是:要么降一级工资,要么不能再当工长了。领导找他谈话,让他选择,父亲没犹豫选择了保留工资。当时,也有工友替他惋惜,说熬这么多年刚管点事儿,不如挑降工资那一头儿,工资以后还有机会涨,可“位儿”丢了,就意味着以后再没机会了。父亲想的却是,一大家人要养,还是一级工资要紧。就为这事儿,父亲在矿上落了个“没追求、不上进”的名号。其实,父亲不是不思进取,也不是太物质。他是一个对物质简单而真实的人,只是在家境窘迫的情况下,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

    父亲没念过几天书,是个粗人,一辈子穷乐呵,但他对孩子们却有着浓烈的“功名情结”。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说,你长大后不要光惦着挣钱的事,钱够用就行,但一定要干出点名堂来,让我脸上有光。我参加工作好几年以后,父亲还常常问我钱够不够用,怕我因缺钱分心而耽误了工作,影响了仕进。

    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工作不太顺心。虽没跟家人说,但父亲从我寄给家里的信中觉察出我的心思。他说,人一辈子不可能啥事都顺,心里盛不下事的人,也做不成啥事。人能吃多大的苦,才能享多大的福。

    1993年,经济日报社在河北招聘,我从最后的2选1中被淘汰。父亲知道我很难过,他没说别的,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他说,从前有一个鞋匠,把每天挣到的钱,都买了烧鸡吃。邻居一个老财主很不服气,心说自己有几百亩良田,雇着长工,难道还不如一个鞋匠?本来他不爱吃鸡,见鞋匠一天吃一只,他每天买两只烧鸡吃。吃到第4只烧鸡时,突然暴病而亡。人们都很纳闷,阴阳先生到阎王爷那儿一查生死簿,吓了一跳。原来鞋匠一生中的烧鸡有无数只,而老财主一生中只有4只烧鸡。吃完了,命的劫数也就到了。

    父亲不是一个宿命论者,但他用这个小故事告诫我,在经过一番艰辛努力之后依然达不到时,一定要知进退、知命。知命才能长远,知命才能长命。

    1993年农历十月一日,父亲突发心梗离世。他走得很仓促,连一句话都不曾留下;父亲走得也很安详,他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毫无牵挂地离去。大概也是天意吧,我和父亲、兄长分别在3个不同的地方工作,但父亲走的那天我和兄长都在他身边。我隐隐感到,这可能就是命。

    这些年来,我除了两次因公出差,没能在父亲的忌日这一天给父亲上坟外,每年都雷打不动在这一天回老家上坟。时间久了,竟成了念想。去过了,心就安生了,一年轻轻松松无挂碍。上坟,成为我与父亲之间的一个纽带、一种无言的告慰和情感的寄托。22年来,不管我身处何境,父亲的话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就像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一直在注视着我、叮嘱着我、护佑着我,让我好好做人,少走弯路。

    遇事豁达、活在当下、知命,是父亲留给我最大的财富。父亲留给我的这三件宝,让我终身受益,享用不尽。     

    (作者系河北省供销合作社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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