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的茶叶店橱窗上是不贴广告的。突然有一天,店家用从小学生作业本上撕下的纸,钢笔描粗出了“新茶来了”的广告!
我记得,清朝沈季友《燕京春咏》中有“马上新茶”、“江南春色至矣!”的句子。说的是:北方不产茶,南方新茶下来,快马飞送天子脚下,携江南春色至矣。我进去问:“是什么新茶来了?”“碧螺春!”熟识的卖茶老营业员回答。“我买一两。”老营业员慢条斯理地,边约茶边向我传授怎样沏碧螺春茶,嘱咐我:“千万别和沏花茶一样的用开水硬沏,你看她有多娇气……”下面的话近似唠叨了。说声“知道了,谢谢!”我走出店门,庆幸又能喝到“碧螺春”,心情大好。
卖茶老营业员看我年轻,以为我没喝过碧螺春。其实,我还真知道怎样地沏“碧螺春”!这得益于早年曾随父辈到过洞庭湖畔碧螺春茶产地,在当地喝过这样的茶。但是虽然喝过,也只能是喝“过”而已,真正认识她,还是在改革开放以后。
关于碧螺春茶,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洞庭西山的碧螺姑娘,与武艺高强的打鱼小伙阿祥相爱。一年初春,太湖灾难突降,一条恶龙兴妖作怪,祸害百姓,他俩奋起与太湖恶龙搏斗,阿祥受伤,生命垂危,碧螺姑娘访医求药,仍不见效,走到阿祥与恶龙搏斗受伤的流血地方采草药时,忽然发现一棵用阿祥的血滋润过的小茶树,嫩绿芽叶著满枝头,采摘揣在怀里,跑回家泡了,给阿祥喝下,治好了阿祥的伤。而碧螺姑娘为阿祥疗伤日夜奔忙,身体不支,终于倒在阿祥怀中逝去。阿祥强忍悲痛,把碧螺姑娘埋在这棵小茶树旁,他努力繁殖培养茶树,采制的茶,为纪念碧螺姑娘,取名“碧螺春”。
在北方一年四季,春最难寻。在“忽如一夜春风来”时,又很难挡住春的诱惑!我寻到的春天是——“碧螺春”的上市。她裹挟着江南的春色,把春天最早带到北方。碧螺春是在春分至谷雨时,采其茶树初展的一芽一叶,她采得早,谷雨后采摘就是一般的绿茶了。经过杀青、揉捻、干燥的制作后,就成了条索纤细,卷曲成螺,身披茸毛,银绿隐翠的样子。
如今的茶叶市场,只要是上午在产地把茶做出来,下午就能来到北方。“马上新茶”也就成了历史的传说。前天接到熟悉地茶店老板电话,说碧螺春来了。我下班顺路买了回家。洗净玻璃杯,用中投法冲泡茶叶。见杯中如春花曼舞,满目飞翠,茶汤清澈澄碧,“芳气满闲轩”,有茸毛浮在水上。第二泡就是可口的茶汤了,“一种馨香满面熏”,茶香满屋。呷一口,滋味鲜醇,有如“十七八女儿,唱杨柳岸晓月”,淡淡一口,幻化出古典少女独有的矜持,丽质清芬,毫不张扬地飘散出来。早春的夜晚,一杯碧螺春在手,素雅简淡,品啜那冷淡中的无限风流,觉得春已在心里,一年好心情。
每年喝了碧螺春后,为留得春常驻,总还要留些许碧螺春,放在锡茶罐里,存上三个月再喝它,春茶的各项成分都渐次沉淀下来,滋味会更醇厚,而茶中寒气慢慢散去,那种犹存的风韵,更是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