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热水壶、一盒香皂、一包洗衣粉、牙膏牙刷以及一瓶“红岩”牌碳素墨水,是我小学五年级开始住读时,母亲带我在镇上供销合作社购置的大部分生活和学习用品。其实现在算下来,距离当年也有十多年了。而我仍然记忆深刻,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这些年来,我在外求学、工作,眼见城市的大楼一座座拔地而起,私家车在四通八达的道路上飞驰而过。人们在环境优雅的房间里喝着咖啡,望着窗外一天天变化的城市,或分享开心,或倾诉烦恼;人们也在川流不息的路口左右张望,小心翼翼。城市的夜晚,霓虹灯闪烁,夹杂着各种感情,无声无息,一天又一天。
然而,故乡的村落似乎站在城市的对立面,一天天在逐渐消失。镇上供销合作社的门市早已被其他做生意的门市所替代,可我总会不经意的想起: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子,站在供销合作社门店的柜台前,一支一支的试写着钢笔。而那张废弃的纸上,已经被人写了好多个“一”,或红或蓝或黑。店员拿出一沓笔记本,那个孩子纠正着应该选择哪几本。她当年任性的觉得,语文笔记本的封面应该很丰富、数学笔记本的封面应该很清爽。她当年也考虑到了冬天应该买红色或黄色的笔记本,夏天应该买蓝色或绿色的,结果期末的时候才发现,大部分笔记都是写在书上的。可是,第二年仍会接着买,一如当初的固执。
儿时的供销合作社承载着当年那个孩子对于物质的所有期望:精美的笔记本、散装的糖果、瓜子、两层的饭盒、可以折叠的雨伞以及金黄的奖状。我的住读生涯开始后,每个学期开学前,母亲总会带着我,在镇上的供销合作社购置生活和学习用品。慢慢地,每逢镇上赶集的日子,大家不只是在供销合作社购买物品。在天还未亮时,他们就已经卖掉了自己家的鸡或者已经选到了要养的小鸡;他们在简易的衣服摊前,试穿着看中的衣服;两个小学生在谈论着水果摊上的是葡萄还是提子……通往县城的汽车拥挤不堪,当年的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车子上下颠簸,一直想吐,心里想着:“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坐车了。”
时代无声无息地变迁着,我们也在主动或者被动地改变着。长大后的我开始在城市读书,内心矛盾而又纠结。我渴望城市,但同时我也很自卑,各种各样的新潮物品、时尚洒脱的同学冲击着来自农村的我。也许是性格比较开朗,渐渐地,我可以很淡定地看待这一切。那一年,我很渴望城市,反而不想再回到冷冷清清的村子。
2016年毕业后,我作为一名西部志愿者服务于重庆永川区供销合作社。那时,我有机会从另外一个视角来重新审视供销合作社:实行集体经济的时候,供销合作社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会以最大的热忱和奉献精神为国家和人民做点实事;当国家放开集体经济时,供销合作社人也可以作为后盾,以另外一种方式彰显他们的价值。
到了后来,我逐渐想通了,为何当年对在供销合作社购买东西的情节记忆那么深刻。因为,供销合作社对于当年的我,她是我对于物质的向往,是童年生活中一抹亮丽的色彩;对于现在的我,她是一种思乡的情怀、一种感情的寄托、一种难以言表的缘分。每次归乡的我,总会去供销合作社曾经在的那条街上走走。
回到供销合作社,也就快到家了;快到家了,也就快到供销合作社了。
(作者单位:重庆市永川区供销合作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