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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的永定河(二十)
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小说连载——
□ 倪 勤

    香巧见环境安定些了,渡船也恢复了摆渡,来往行人慢慢增多,不愿再拖累王老宽一家,就把小吃店又张罗起来。有人带头,过去的饭店、酒馆、茶棚、烟摊儿也一个接一个重新开张了,渡口又热闹起来。

    这天一早,香巧刚捅开火,水生上穿空心破棉袄,下穿防水皮衩裤走上堤来。

    “水生叔,这么早就来了?”香巧离老远就打招呼。

    “在家也是凉锅冷灶的,还不如出来溜达溜达,暖和。”水生双手插在破棉袄袖子里,身上微微打着颤。

    香巧望着水生穿的皮衩,同情地说:“这么冷的天,还要下河,怎么受啊!”

    水生无奈地苦笑笑:“这就是命!谁不想穿得暖暖和和,躺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爹娘没给那个福份。”

    河沿儿渡口自古以来就没有码头,木船只在河心的深水处摆渡,两岸浅滩靠跳板衔接,跳板不够长,就得船工下水,过人背人,过货背货。早年间船工们有个陋习,即“有礼的街道,无礼的河道”,夏景天为了省裤子,就赤条条光着屁股,不管青春少妇,还是弟妹小姨子,百无顾忌。女人要过河,也只得让光屁股的船工背来背去。有那嘎咕的船工就借机抠抠摸摸,占女人便宜,被占了便宜的女人出于害羞,也不敢声张,只能哑巴吃黄连。据说清朝某年,一个官员在京城谋得固安知县职位,携眷赴任。夫人在轿车里见河边这般情景,哭哭啼啼哪肯下车?知县也觉得这光景太伤风化,更觉得自己丢了颜面,便派人唤来船头大加训斥。不想船头还未说话,一群光屁股船工竟爬上岸来,光溜溜跪在县官面前,有的说家贫无力买布匹;有的说穿裤子容易出危险;更有的说此风俗自古传下,不能更改,恳求大老爷恩典。知县口中大骂“刁民”,却也无法。相持半日,知县为了保住官体,只得拿出银两,命船工们穿上裤子。哪料知县到得县衙没几天,他的父亲又受到侮辱。那天,老太爷带着管家来到渡口,李家船头见是个阔主儿,便强加船钱。老太爷觉得在儿子的治下,哪能服软?两边就吵骂起来。情急之下,老太爷端出儿子:“我是知县的爹!”不想船头更横:“你是知县的爹?我是知县的爷爷!”老太爷本来是要依仗儿子作威作福的,却遭此羞辱,当即气得胡须乱颤,浑身发抖,手指口张,一个字也说不出。管家见状,知道争也无益,连忙如数奉钱。来到县衙,知县闻报,急忙趋出迎接。老太爷一脸铁青,甩下一句:“甭接我,接你爷爷去!”竟进后堂去了,闹得知县一头雾水。管家说明原委,知县不由勃然大怒,就要发签拿人。但随即就冷静下来。他知道地方上的关系盘根错节,自己独身一人,孤掌难鸣,还是少惹是非为妙。即发出告示,贴在渡口大树上,严令船工不许光腚,不许勒索行人,否则严惩不贷。船头也怕把事闹大,就提高些“船份儿”,让船工们买条裤衩穿上。又在船工们的强烈要求下,给每人置了一条连脚的胶皮衩裤,天冷时套在衣服外面。这皮衩高到腰际,水浅时确实管用,水深时水钻进皮衩浸湿裤子,又重又冷更难受。河沿儿的船工大多没有土地,全凭微薄的“船份儿”过日子。也许是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也许是日子过于寒苦,船工们大都变得凶狠野蛮,遇到有油水的客商,上船时收一份钱,船到河心,再收一次钱。遇有不给的,就以“扔下河去喂王八”相威胁。在波涛汹涌的大河中,谁不害怕?只得心里骂着八辈祖宗掏钱买命。久而久之,恶名远播,南来北往的客商,提起河沿儿渡口人人色变。清时《固安县志》曾载一进京举子写下的诗句,名曰《永定河凌泛观渡》,将渡河情景描摹得淋漓尽致:

    昨夜有客市金钱,

    驱车满载关中绵。

    不知客从何处来,

    纷纷车马河岸排。

    我闻舟子索渡钱,

    面目狰狞恶声喧。

    行客不敢或违拗,

    为囚仰吏殊堪怜。

    世上终究好人多,为非作歹的到底是少数,水生就是这好人中的一个。他觉得人活着都不容易,不能损人利己;他觉得人要活的有骨气,不能为几个小钱让人看不起。他只规规矩矩拿他的“份儿”钱,所以他家的日子就更加艰难。

    香巧见水生那凄凄苦苦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水生和顺子原是同一条船上的,顺子出事那天,水生碰巧去给病老婆抓药。事后几次流着泪说,他对不起顺子,当时要是他在场,可能就出不了那样的事,让香巧非常感动。香巧开小吃店,常受坏人骚扰,水生也是她的保护者之一。

    北风嗖嗖地刮着,尖得能钻透人的骨头。香巧见炉火上来了,忙坐上油锅,招呼水生:“水生叔,快来烤烤火。我先给你炸俩油饼,吃了暖和暖和。”

    水生走上前,伸出双手在炉火上烤着,咝咝哈哈地说:“冷点儿能忍,就怕封河。封了河,船停摆,我一家大小可就绳系脖子啦。”

    香巧不再说话,从和好的面团中揪出两个面疙瘩,在案板上摁平,用擀面杖擀薄,再用菜刀在中间拉出两条口子,拎起来,平展展顺进油锅里。翻了几个过儿,用铁筷子挑起来,放在柳条浅子里,递到水生面前:“水生叔,趁热吃!时间紧,面没醒透,油也不热,炸出的东西色气不好,凑合吃吧。”

    水生冻白的脸泛红了:“这……”

    “水生叔,别不好意思,你平日帮我帮得多了。你先吃着,我再炸点儿,呆会儿给婶子和孩子们带回去,只当今天没开张!”香巧豪爽地说。

    两人正说得热乎,柳芽背着一筐头枯树枝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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