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桩一行人游过河，刚爬上大堤，就被黑影里钻出的一群人围住。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打头的低喝。

    河桩在晨光微曦中看出对方穿着国民党的军装，背上背着系着红布的大砍刀，知道是29军大刀队，忙说：“老总，我们是来投军的！”

    “投军？投什么军？我看你们是来当奸细的！”

    “我们不是奸细，真是来当兵打小日本的！”人们七嘴八舌地乱喊。

    打头的把他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回头命令：“带回连部去！”

    此时天光已亮，河桩看见堤顶上趴满了大兵，几个“土牛”上还支着机关枪。堤下不远有个村子，村里也有士兵走动。河桩们被带进一个院子，打头的让几个兵看着他们，转身出去了。

    时辰不大，一群人走进来。刚才打头的那个兵对一个身材魁梧、腰挎匣枪的人报告：“周营长，就是他们。”

    周营长好像对这些湿淋淋的小伙子很感兴趣，笑眯眯地挨个看了一遍，才开口问：“说说，为什么要当兵？”

    “小日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要报仇！”河桩大声说，就把这几天的遭遇说了，说到伤心处，不禁泪如雨下。

    “好，有志气，是汉子！日本鬼子杀了我们的人，不能白杀，得让他们偿命！”周营长也激动起来，“不过，我们是正规军，不能随便招兵。这样，你们先住下来，我再想想办法。”又了解了一下河北日军的情况，对那个打头的兵说：“孙连长，这些人是抗日的好汉。要是全国民众都像他们一样，何惧日寇猖狂？现在我把他们交给你，安排好他们的吃住，我到上边报告。”

    孙连长叫河桩他们把湿衣服拧一拧，等候开饭。一会儿伙夫挑着担子进来了，一桶小米粥，一笸箩馒头和老咸菜。河桩他们几天没吃上热饭菜了，此时也不客气，风卷残云吃了个痛快。

    吃完饭，孙连长把他们领进一座大庙，庙堂地上已铺好麦秸和苇席：“你们就暂时住这儿吧。天气不冷，用不着铺盖。”

    闲谈中，河桩得知孙连长是辽宁人，“九·一八”事变时孙连长还是东北大学的学生，国恨家仇集于一身，毅然加入抗日义勇军，在盘锦一带转战半年多，失败后退入关内，被编入29军。

    “蒋介石这个卖国贼，把东三省让给小鬼子不算，又让热河，现在又逼我们撤出北平。喜峰口一战，弟兄们打得多英勇啊，大刀砍得小鬼子屁滚尿流！团河、南苑一战，死了多少人，就连佟长官、赵长官都殉国了。可惜，弟兄们的血白流了！”孙连长拍得匣枪啪啪响。

    “孙连长，你们怎么把日本人叫小鬼子？”河桩问。

    “你想，霸人国土，污人妻女，抢人财物，烧人房屋，还能算人吗？他妈的。”孙连长狠狠啐一口，“当鬼也是小字辈儿！总有一天老子要打回他们老家去，把他们赶下东洋大海！”

    河桩被孙连长的英气感动了，紧紧拉住他的手：“孙连长，你就把我们收留下吧，我们跟你打小鬼子，一直打到东北去！”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孙连长也很激动：“好，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的弟兄，咱们一块儿打鬼子！”随即，神情又黯淡下来，“谁知上边准不准呢？”

    “打鬼子还怕人多？”河桩不明白。

    “是呀，人多力量大嘛。”

    “以往你们拉兵都拉不到，我们自愿来的，能不要？”志刚、二愣几个也跟着嚷嚷。

    孙连长苦笑着摇摇头，一声没吭走了出去。

    果然，周营长回来告诉大家，上峰不准收留他们。

    河桩们一下傻了眼：“这不是报国无门吗？”

    孙连长呆愣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把周营长拉到旁边低声嘀咕。周营长犹犹豫豫地望着河桩他们，终于点了头。

    孙连长把大家聚在一起，说：“有办法了，就看你们有没有胆量。”

    “只要能打鬼子，有什么可怕的？”

    “那好，”孙连长高兴地说，“上边不准收留你们，你们就自己干。我和周营长请示了，你们组织个抗日义勇队，就像我们在东北那样，枪支弹药我给你们凑。我再抽几个人教你们射击投弹。只是刀术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

    “我们会武术！”

    “真的？那太好了。你们会什么套路？”

    河桩四处看看，一指二十步外的柱子，手往腰里一摸，一把飞刀嗖地飞出，牢牢钉在柱子上。大家刚要叫好，河桩一个鹞子翻身，又是两把飞刀飞出，在柱子上钉成一个三角形。随着，志刚、二愣每人打了一套长拳，也是步法娴熟，虎虎生风。孙连长大喜，立即帮他们组织起抗日义勇队，河桩为队长，下设两个班，志刚当一班长，二愣当二班长，每人配一杆步枪，二十发子弹，四颗木把手榴弹。孙连长庄重地说：“原来拿这些枪的弟兄都牺牲了，你们用他们的枪，狠狠打小鬼子！”又调来一个班，手把手教他们拆卸枪械、射击和投弹。好在这些人中大部分用火枪打过水鸭、野兔，对枪不陌生，几天工夫就熟练了。

    河桩急于报仇，几次跑到孙连长那里商量出战。

    孙连长很为难：“上峰给我们的命令是‘只守不攻’，擅自行动，是要按军法处置的。我们不出动，光靠你们那十几个人怎么行？”

    河桩却信心十足：“这几天我常到河堤上观察，估计大部分鬼子都住在堤下的村子里，堤顶只有一个小队往来巡逻。我们夜里悄悄游过河去，打他个措手不及，准能行！我们过河一个多月了，不能总这么白吃饭！”

    孙连长被河桩打鬼子的决心感动了，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就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有些军事素质。行，你们先准备着，我再考虑考虑。”

    此后，孙连长和河桩常躲在堤顶大树后，望着对岸指指划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