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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砂壶:那些被遮蔽的真相

薛 城

  专家:二百元也能买到真紫砂壶!

  5月23日、5月30及31日,中央电视台连续报道紫砂煲和紫砂壶质量问题。

  紫砂壶怎么了?系列集中报道,对它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它真如中央电视台所报道的那样,疾患累累吗?在层峦叠嶂的背后,还隐藏着些什么?

  紫砂壶将重蹈普洱覆辙?

  央视的连续报道,对宜兴紫砂的生产和销售,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呢?

  “北京、上海等地的经销商,出现了订单退货潮。超市等零售环节,也出现了下架潮,以及退壶潮。”据身在宜兴的紫砂鉴赏名家张学明介绍,“从宜兴往济南、天津、北京专运宜兴壶的车队,业务量锐减一半。在宜兴本地的专批低档壶的批发市场,有百分之九十的商户都关门暂停营业了。”

  紫砂事件,让全国的媒体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宜兴丁蜀镇。据悉,上百家媒体云集丁蜀镇,密切注视着当地政府和紫砂业界的一举一动。在媒体看来,这一事件,是关乎宜兴紫砂产业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

  宜兴地方政府对此非常关注。6月4日上午,无锡市委常委、宜兴市委书记蒋洪亮亲自来到丁蜀镇,走进紫砂壶批发市场,调研紫砂壶产业,鼓励大家坚定信心,走出困境。

  同时,宜兴市政府宣布,将重启对紫砂矿的开采。业界认为,这是为了重振消费者对紫砂原料的信心,告诉消费者,真的紫砂会源源不断地送到消费者手中,不存在紫砂矿“断货”的可能。

  张学明说,此次紫砂风暴,颇像当年普洱茶泡沫破灭前的迹象。媒体的这次报道,后续反应才刚刚开始,还有可能继续恶化,延续八九年的紫砂热将因此走向低谷。20世纪,台湾紫砂热潮从80年代中期初热,到1993年骤冷,也经历了八九年的时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良币驱逐劣币的时代已经来临。

  也有业内人士持反对意见。马连道茶人赵薇认为,好的紫砂壶,会因此更受追捧,并引起新一轮涨价潮。此次报道也将提高消费者的警惕性和鉴赏力,技艺精良、用料讲究的紫砂产品,将是本轮风暴的最终受益者。

  紫砂壶:真假乱象不限于低端

  紫砂壶市场到底有多乱?

  业内不少人承认,紫砂壶的真假乱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真假紫砂的竞争,不仅仅停留在低端市场,而且已经渗透到了高端收藏市场。出事,是早晚的事情。

  北京水歌徽班班主刘斌结识了不少紫砂壶收藏者,帮不少人做过紫砂鉴定。“有些高端收藏的紫砂壶,也都是伪劣品。”他说,“我就当场摔了两把‘高档壶’。”有一次,一位退伍将军拿来两把包装精美的紫砂壶,请他鉴定。他看了一眼,当场就手起壶落,摔得粉碎。惊得藏主目瞪口呆。“摔了以后就能看出来,里外颜色、成分完全不一样。”刘斌说。“这种壶,重金属含量超标,用它泡茶,会伤害健康。”后来,两人成了很好的朋友。

  植榕斋总经理陈楚平,经营紫砂壶具多年。他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帮人做鉴定。他说,“看着收藏者期待、信任的眼神,慢慢转变为失望、焦虑与痛苦,让我于心不忍。”某紫砂壶网站在北京定期组织紫砂壶鉴赏会,请陈楚平为各地壶友鉴赏壶具。第一次,有一位天津老先生领着三个儿女,带着十一把壶请他鉴定。陈楚平看了一眼,就赶紧放下了。“一看就是做旧的假壶,不敢碰,不一定有啥毒素呢。实在不忍心打击老先生,我就对壶本身闭口不谈,空谈了半个小时的紫砂壶知识。末了,老先生还是疑惑地问我,这壶是真的吗?我就说了一句,‘刚才都说了,您回去再好好看看吧。’”陈楚平说。这次以后,陈楚平就再也不肯轻易答应去做鉴定了。

  紫砂泥:原料真的不缺!

  低价伪劣紫砂壶,根源在哪?

  其实,在北京马连道茶叶街,二三百块钱依然能买到正宗的紫砂壶。陈楚平说,“这是零售的价格。批发的话,价格还可以更低。”

  紫砂壶的成本到底有多高呢?“原料不是问题,要多少能买到多少。每斤8元钱,就可以买到上好的紫砂原料,紫砂壶最大的成本是在设计和人工环节。”陈楚平说。“之所以有假紫砂壶,是因为追逐工业化生产的批量暴利。”

  据悉,假紫砂泥的成本约是真紫砂的百分之一,不到一角钱就可以买到一斤假紫砂泥。“对于纯手工的制作来讲,真假紫砂的效益差别并不明显。但是,对于工业化生产而言,一个企业可以同时做几千把甚至上万把壶,原料成本就差别很大了。”陈楚平说,“大批量生产与追逐暴利联手,才导致了假紫砂壶泛滥。”

  据悉,市场并不缺少紫砂泥,也没有出现囤积紫砂泥的现象。即使停采现在所有的矿井,目前已经开采出来的紫砂料,也足以满足上百年的制壶需求。

  炒得沸沸扬扬的四号紫砂矿停采,与其说是为了“保护资源”,不如说是因为紫砂开采“入不敷出”的经济账。“四号矿浸水了,原来的巷道已经无法使用。即使把水抽出来,也要重新整理巷道。保守估计,这要上亿元的投资。由于紫砂原料的市场供应量已经非常充足,实在没有再砸上过亿现金的必要。”陈楚平说,“过量开采将导致紫砂泥价格再降,甚至有可能导致有货无市,上亿元的投资入不敷出。”

  然而,恰恰是这不为人所知的简单理由,被曲解为紫砂泥停采、市场缺泥,成为用来作为炒作紫砂“资源稀缺”论的理由。

  宜兴紫砂的储量到底有多大?据国内公认的统计资料,在丁蜀镇黄龙山以北至宜兴陶瓷产业园区以南一带0.69平方公里范围内,距地面60米~200米的矿层,有紫砂泥35万吨~58万吨。按照一把壶半斤重量来算,可以制作7亿至11.6亿把紫砂壶。与宜兴的整体面积相比,0.69平方公里还只是一个非常小的范围。

  化工壶:一个虚问题?

  对央视报道中多次提到化工壶,业内知名专家颇有微词。

  张学明说,假紫砂壶并不一定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即使加入了氧化铁、氧化锰等化工金属,也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伤害。

  陈楚平说,国家食品安全规定的重金属种类有严格的限制,多数紫砂壶的浸出物,都不在禁止的范围内。争议比较多的釉彩色素,在我国的瓷器中广泛使用,已经沿用上千年,其安全性也是有保障的。

  陈楚平认为,因为添加了少许着色原料就称为化工壶,这种说法并不确切,会误导消费者。很多着色染料,本身就在自然界中广泛存在。

  代工壶:紫砂壶的最大顽疾?

  “其实,比真假紫砂更严重的问题,是代工壶问题。”陈楚平说。

  张学明认为,“代工壶古已有之,于今为烈,是合情但不合理的现象。”

  有些大师号称一年只做一两把壶,购买者都被告知,这种款式的壶,“大师”只做了一把,别无二号,很具收藏价值。“如果该大师的所有收藏者同时亮相,数量将是惊人的。一年出产百十把壶的‘大师’大有人在。”陈楚平说,“绝大多数都是代工壶,收藏价值也因此大打折扣。”

  随着近十年来紫砂热潮的兴起,一些“大师”脱颖而出,其名下出品的紫砂壶,售价也高出普通壶具一大截,动辄以十万计数。另一方面,一些不够出名的紫砂艺人,其产品则停留在几百几千的价位上。巨大的差价,提供了代工壶滋生的空间。

  “大师之所以称为大师,就是因为他们有独特的风格、精湛的技艺,”陈楚平说,“代工壶与大师本人的作品存在差异,艺术价值肯定不如大师亲手打造的产品。”

  当多数人看到少数“大师”依靠代工壶快速致富后,越来越多的人就参与到了代工壶产业链中。当然,也有少数紫砂壶名家依然坚守信念,对代工壶说“不”。

  根治:他律还是自律?

  对假紫砂壶,应该怎么处理?

  北京市丰台区某工商执法部门的张姓公务员,长期在马连道地区工作,他告诉记者,在现行体制下,依靠法制很难解决这个问题。工商、质量监督、卫生等部门,都很难直接插手此事,这属于“都管、都不管”地带。里面的很多环节,国家法规并没有明令禁止,只能说是“合法不合情”。如果单个案例执法,又涉及到调查取证的问题,执法难度与成本都很大。对于这种问题,只能通过行业诚信建设来规避。

  陈楚平说,紫砂标准有待进一步完善。只有标准完善了,才能建立完备的市场机制,将害群之马逐出市场,保护紫砂稳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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